1984年,美国洛杉矶奥运会上,男子自选手枪60发慢射的比赛,进入到最后时刻。
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四十号靶位,此时,美国选手打出了655环的成绩,许海峰是646环,他还有最后一发子弹。
他举枪,放下,举枪,放下,寻找最佳状态,所有人都紧张地屏住呼吸。
终于,“呯”地一声枪响,“10环!”报靶员大声说,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欢呼声。
许海峰一枪成“神”,中国体育史上第一枚奥运金牌由此诞生了。
之后,许海峰又为祖国赢得了很多荣誉,可晚年的许海峰面对记者时,却声称,他愧对很多人,但他不后悔,为何?
01
也许是受父辈影响,许海峰自幼便表现出对枪支的痴迷。
许海峰1957年出生于福建漳州,父亲是军人,但即便如此,对于真正的枪支,也只存在于父亲的描述中。
没有办法,只有自制玩具。弹弓强大的射杀力,满满的掌控感,是每个男孩梦寐以求的。
许海峰也不例外,一心想拥有自己的弹弓。
一天,年幼的许海峰在垃圾堆里找到了一截铁条,他自己动手,用老虎钳将铁条掰成“Y”状,但还缺少橡皮筋,许海峰为找橡皮筋,跑去邻居家的鸡窝里偷摸了两个鸡蛋,和村头修自行车的老汉做交易。
最终,弹弓做好了,许海峰喜不自胜。他苦练射击本领,飞虫,小鸟便是他的狩猎目标,渐渐的,他的弹弓水平越来越好。
一次上自习课,教室外的树上,蝉鸣阵阵,惹人烦躁。许海峰掏出弹弓,装上小石子,拉弦,瞄准,“啪”的一声,鸣蝉应声而落,世界清静。
然而由于痴迷于弹弓,许海峰的学习成绩一塌糊涂,被父亲狠狠训斥一顿后,他才略有收敛,但许海峰拿枪射击的梦想却从未熄灭。
许海峰高中毕业后,便去报名参军,希望能早日摸到真枪。
但上天似乎与他开了玩笑,他三次报名参军,都因条件不符被挡在军营之外。
参军无望的许海峰,拿出多年攒下的40元钱,买了一把气枪,参加了安徽省巢湖地区体委的射击集训,成为名副其实的射击爱好者。
当安徽省举办射击比赛时,他立即报名参加,没想到一举打破省纪录,这下许海峰认为,终于可以进省射击队,成为一名真正的射击运动员了。
然而,上天再次和他开了玩笑,他因超龄被拒之门外,许海峰内心极度失望、痛苦、迷惘,难道此生真得与射击无缘吗?
看着一脸失望的许海峰,教练实在不忍,给了许海峰一个建议,让他改练“手枪慢射”,这在当时也是唯一的出路。
正是这唯一的出路,给许海峰希望,他重拾信心,毫不气馁,一边在供销社上班,一边练习射击。
1982年8月安徽省运会上,许海峰在“自选手枪慢射”和“气手枪”项目中,打出370环的成绩,再破全省记录。
但这一成绩并不是许海峰的真实水平,因为他仅用一把内蒙古产的粗制手枪,对战所有专业运动员,而他们使用的是德国进口的专业手枪。
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,这次比赛后,许海峰终于凭着过硬的成绩,苦尽甘来,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安徽省射击队的专业运动员。
02
进入安徽省射击队后,许海峰的射击水平突飞猛进,当然,伴随着他的是专业的艰苦训练。
那时训练条件差,为增加射击稳定性,许海峰一年四季都穿棉服进行训练,夏天汗湿重襟,冬天又在室外,没有保暖,常满手冻疮。
许海峰入省队前,没有系统专业训练过,举枪仅几秒,枪摆动大,准星晃动。为此,教练专门为他设计了强化训练。
他必须每天举枪150次,每次15秒,休息15秒,后又增加到每次20秒,每天180次。专业的训练,加上本人的勤奋与惊人的射击天赋,许海峰的射击水平飞速提升。
在1983年9月,江苏南京第五届全运会上,许海峰勇夺气手枪和自选手枪慢射两个单项银牌,手枪慢射甚至打出561环的成绩,许海峰由此被国家队选中,正式备战洛杉矶奥运会。
但是,在自选手枪慢射这个项目中,只有两名选手可以参加奥运会,一位是王义夫,成绩突出,发挥稳定,铁定为一号选手。
许海峰成绩好,但受训时间短,稳定性值得怀疑,开始并未被确定为二号选手,但许海峰最终用实力,为自己争得这一名额。
那是在美国洛杉矶奥运会热身赛上,许海峰在手枪慢射中打出了569环的好成绩,凭此成绩,他最终被确认为二号种子选手。
第23届洛杉矶奥运会,对于国家来说是意义重大的一次比赛,这是我国重登奥运会赛场的第一战,必须打响。
1984年7月29日,洛杉矶奥运会开始正式比赛,许海峰四点半起床,五点吃过早餐,然后与队友们一起坐了二个半小时的车,赶到一百公里外的比赛场地。
九点,比赛开始,盛夏酷暑,热浪滚滚,许海峰略感疲惫,但仍然沉稳地走上赛场。
自选手枪慢射共60发子弹,分五组进行。开始许海峰发挥正常,但到第三组时,意外打出了一个8环,许海峰心中咯登一下。
许海峰放下枪,一个人在赛场外的台阶上坐了三十多分钟,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,但他立刻调整了状态。
最终,许海峰在最后时刻,打出了致胜的一枪,以566环夺得首金,消息传到国内,举国欢庆,许海峰松了口气说:“我完成了国家交给我的任务。”
随后,面对荣誉和鲜花,许海峰并没有沾沾自喜,更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。
在1986年举办的汉城亚运会上,许海峰再夺4枚金牌,1990年北京亚运会夺冠,1991年气枪世锦赛和气枪亚锦赛都夺得冠军。
许海峰一步一步实现了自己的梦想,持枪赛场,为国争光。他成为中国射击史上,第一个实现“大满贯”冠军的运动员。
然而,当许海峰迈向梦想之巅时,他也不得不告别热爱的射击赛场。
03
1995年,许海峰因为眼疾视力下降严重,无法再参加比赛,他选择了退役,成为国家女子射击队教练。
成为一名教练,许海峰感觉责任更重,能不能为国家培养优秀的年青一代射击人才,关乎荣誉和使命。
许海峰是个争胜心很强的人,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,他一心扑在工作,经常一周七天,就有六天都住在射击队宿舍。
他深知,一个运动员的成长离不开刻苦的训练,更离不开教练细心科学的指导。运动员一般都年龄较小,她们长期离家训练,射击队就是她们的另一个家。
许海峰就是这个大家庭中的家长,他不但要操心她们的训练,还要关心她们的生活。白天,他陪着运动员训练,示范正确姿势,纠正常犯错误。
晚上,他还要找队员谈心,调整她们的情绪,保证最佳训练状态。队员都休息了,许海峰还要制订新一天的训练计划,常常超过十二点还没休息。
后来,许海峰又被大家推选担任射击队总教练,肩上的担子更重了,他丝毫不敢松懈。他常说:“我的职位关系到国家射击事业的成败,必须要竭尽全力!”
在许海峰的悉心培养下,国家女子射击队成绩喜人。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上,他的弟子李对红夺得女子运动手枪冠军。2000年悉尼奥运会,弟子陶璐娜再夺金牌。
2002年,他带队在芬兰世界锦标赛上,夺得了17枚金牌,打破了5项世界纪录。2004年雅典奥运会上,射击队再夺4枚金牌。
喜人的成绩背后,必然是有人负重前行,许海峰把时间交给了事业,完全冷落了家人。
之后,许海峰在面对记者时坦言:“我这一生最亏欠的就是妻儿。”
04
许海峰的爱人叫马静,两人青梅竹马。马静一直支持许海峰的工作,未结婚时,马静鼓励许海峰追逐射击梦想,在省队集训时,许海峰曾思想波动,马静专程跑到合肥为他打气鼓劲。
1984年许海峰一战封神,荣归祖国。1985年,相恋多年的两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,次年他们的女儿马佳出生了。
为了支持许海峰的事业,马静辞去了首钢的工作,全心全意照顾孩子和家庭。
当时,许海峰的家就安在单位分的房子里,离训练基地不足500米。但许海峰太忙了,经常住在训练基地里,很少回家。
即便到了休息日,许海峰也是偶尔与家人见个面,就又匆忙回基地了,他甚至有一次连续三个星期没回家。
许海峰的时间被训练,开会,备赛,出差所填满,每年他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,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。
但许海峰夫妻感情很好,马静很少为此抱怨,生气,但是,女儿常年累月缺少父亲的陪伴,对许海峰非常不满。
父女二人的关系一度闹得异常紧张,女儿大学便出国留学,两人很少交流。直到许海峰退休,女儿留学归来,在北京安家成立家庭,女儿才慢慢理解父亲,两人关系逐渐缓解。
许海峰的父母年事已高,身体多病,1996年,许海峰正带队在亚特兰大参加奥运会,他的父亲突发疾病,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。
可许海峰此时远在天边,无法床前尽孝,这一切都成了许海峰萦绕心间,无法释怀的愧疚。
人生谁能没有遗憾,事业与家庭间,有几人可以两全?
05
2017年,60岁的许海峰办理了退休手续,离开了他挚爱的体育事业,他也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陪伴家人,弥补一下工作时的亏欠。
然而,岁月不饶人,晚年的许海峰眼袋低垂,视力模糊,头发稀疏,他一脸憔悴,看起来要比同龄人更加苍老。
但许海峰从未后悔,他说:“工作是快乐的。”
编辑:青青
参考资料
武淳,《许海峰:奥运冠军 改革先锋》,党建,2018年12月18日;
郭凯冰,《许海峰 从“弹弓大王”到世界冠军》,接力出版社,2021年6月1日